合同法第107條完全沒有提到“過錯”問題,從法律文本解釋論上可以看出法律沒有采用過錯責任原則。
將違約責任歸責原則確定為嚴格責任并非自合同法始。民法通則、原技術合同法和原涉外經濟合同法早已經有規定。民法通則第111條規定:“當事人一方不履行合同義務或者履行合同義務不符合約定條件的,另一方有權要求履行或者采取補救措施,并有權要求賠償損失”;原涉外經濟合同法第18條規定:“當事人一方不履行合同義務或者履行合同義務不符合約定條件的,即違反合同的,另一方有權要求賠償損失或者采取其他合理的補救措施”;原技術合同法第17條規定:“當事人一方不履行合同義務或者履行合同義務不符合約定條件的,即違反合同的,另一方有權要求履行或者采取補救措施,并有權要求賠償損失?!焙苊黠@,它們所采納的都是嚴格責任的歸責原則。惟一的例外就是經濟合同法,其第29條規定:“由于當事人一方的過錯,造成經濟合同不能履行或者不能完全履行的,由有過錯的一方承擔違約責任”。
為合同法立法過程中的變化所表明。建議草案第138條規定:“合同當事人一方不履行合同債務或者其履行不符合法定或約定條件的,應當承擔違約責任。但當事人能夠證明自己沒有過錯的除外?!痹?995年4月全國人大法工委草案討論會上,有的同志建議刪去“但當事人能夠證明自己沒有過錯的除外”。盡管有不同意見,但這一刪除建議最終為立法所采納,并經調整后形成今天的合同法第107條。很明顯,這一變化就是從過錯推定責任到嚴格責任的變化。
盡管大陸法基于其根深蒂固的傳統而采過錯責任原則,但在立法技術上采取了舉證責任倒置的方法,不是由受害人舉證證明違約人有過錯,而是要求違約人舉證證明自己沒有過錯,否則視為有過錯而應當承擔違約責任,從而大大降低了過錯責任原則對受害人(守約人)設置的過高的門檻。
英美法以及重要的國際統一合同立法都采納了嚴格責任原則。英美法上的這一傳統眾所周知?!堵摵蠂鴩H貨物銷售合同公約》第61條也規定:“受損害一方援用損害賠償這一救濟方法時,無須證明違約一方有過錯”?!秶H商事合同通則》第7.4.1及其注釋1、《歐洲合同法原則》第101條,都明確排除了法院對違約方過錯的考慮和受害人對違約人過錯的證明責任,普遍采納了嚴格責任原則。《國際商事合同通則》和《歐洲合同法原則》是兩大法系權威學者經過權衡后達成的共識,反映了合同法發展的趨勢。
嚴格責任原則符合違約責任的本質。合法有效的合同是雙方制訂用以約束當事人各方的法律性文件,要求違約方承擔違約責任不過是執行雙方的意愿,這就使違約即承擔違約責任具有了充分的合理性和說服力,無須另外找尋其他理由。
嚴格責任的一般含義是,追究違約人的違約責任或者滿足受害人法律救濟要求,既不要求受害人證明違約人有過錯,也不要求違約人證明自己沒有過錯。這里的邏輯是,只要有違約事實就要承擔違約責任,違約責任的構成以不履行合同義務或者履行合同義務不符合約定為要件,違約人對此的過錯與責任的承擔毫無關系。在審理合同糾紛案件中,受害人無須舉證證明違約人的過錯,法院對這方面的舉證也根本無須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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