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花、范洋訴范祖業(yè)、滕穎繼承糾紛案

　　原告：李雪花，女，42歲，無業(yè)，住江蘇省南京市秦淮區(qū)安居里306室。
　　原告：范洋，男，2歲，李雪花之子，住址同李雪花。
　　法定代理人：李雪花，自然情況見上。
　　被告：范祖業(yè)，男，72歲，退休工人，住江蘇省南京市秦淮區(qū)安居里305室。
　　被告：滕穎，女，69歲，退休工人，范祖業(yè)之妻，住址同范祖業(yè)。
　　原告李雪花、范洋因與被告范祖業(yè)、滕穎發(fā)生析產繼承糾紛，向江蘇省南京市秦淮區(qū)人民法院提起訴訟。
　　原告李雪花訴稱：位于南京市安居里的306室房屋一套，是原告李雪花與被繼承人范順祥的夫妻共同財產。范順祥因病死亡后，原告范洋出生。范順祥的遺產，應當由妻子李雪花、兒子范洋與范順祥的父母即被告范祖業(yè)、滕穎等法定繼承人共同繼承。原告多次與被告協(xié)商分割遺產，均未達成一致意見，請求法院解決這一析產繼承糾紛。在析產時，應當考慮范祖業(yè)、滕穎有自己房產并有退休工資，而李雪花無固定收入還要撫養(yǎng)幼子的具體情況，對李雪花和范洋給予照顧。
　　原告李雪花提交以下證據(jù)：
　　1．結婚證書，用以證明李雪花與范順祥是夫妻關系；
　　2．公房買賣契約、繳款單、房屋所有權證、國有土地使用證，用以證明安居里306室是范順祥、李雪花夫妻關系存續(xù)期間，以范順祥名義購置的一套房屋；
　　3．不育夫婦人工授精申請書、人工授精協(xié)議書，用以證明經范順祥簽字同意后，李雪花以人工授精的方式懷孕，生育的范洋是范順祥的合法繼承人；
　　4．居民死亡殯葬證，用以證明范順祥于2004年5月23日病故；
　　5．收條和欠據(jù)，用以證明范順祥、李雪花夫妻購房時曾向范祖業(yè)、滕穎借款1萬元，2005年3月1日還款3300元。
　　被告范祖業(yè)、滕穎辯稱：首先，安居里 306室是范家私房被拆遷后，政府安置給范家的公房；這套房屋雖以范順祥的名義購買，但購買時二被告還出資1萬元，占總購房款的2／3，故此房不是范順祥、李雪花的夫妻共同財產，而是范家家產，二被告起碼對該房享有2／3產權。其次，范順祥生前留下遺囑，明確將安居里306室贈予二被告，故對該房產不適用法定繼承。第三，李雪花所生的孩子與范順祥不存在血緣關系；這個孩子雖然是范順祥簽字同意通過人工授精的方式懷孕的，但范順祥在得知自己患了癌癥后，已經向李雪花表示過不要這個孩子，其時做人工流產為時不晚；李雪花堅持要生下這個孩子，當然應該由李雪花對這個孩子負責；范順祥在遺囑中聲明他不要這個人工授精生下的孩子，該意愿應當?shù)玫阶鹬兀什荒軐⑦@個孩子列為范順祥的繼承人。第四，李雪花聲稱是范順祥的妻子，但在范順祥病危期間，卻不拿錢給范順祥看病，不盡夫妻扶養(yǎng)義務，故無權繼承范順祥遺留的房產，該房產應按范順祥的遺囑進行處分。第五，范順祥生前為開店經營，曾經向滕穎借款8500元；范順祥死亡時，留下大筆存款被李雪花占有；李雪花只提繼承房產，卻不將其占有的存款拿出來分割和償還范順祥的債務，是不公平的；應當用范順祥遺留的存款清償范順祥遺留的債務，其余按法定繼承處理。
　　被告范祖業(yè)、滕穎提交以下證據(jù)：
　　1．2004年5月20日范順祥在醫(yī)院自書的遺囑，內容是：“1．通過人工授精(不是本人精子)，孩子我堅決不要；2．1984年私房拆遷后分的一套房子，座落在秦淮區(qū)安居里306室，當時由母親出資壹萬伍按房改政策以我的名義購買的房子，贈予父母范祖業(yè)和滕穎，別人不得有異議。”
　　2．2004年5月22日由某法律服務所工作人員袁某某代書的遺囑，主要內容為：立遺囑人范順祥，本人患癌癥多年，目前病情加重，現(xiàn)住院治療。因母親對我付出的太多，為感母恩，趁我目前頭腦清醒之時，立遺囑如下：一、坐落在本市秦淮區(qū)安居里 305室一小套房子，是2003年以我的名義，母親出的錢購買的產權房，我去世后，我的全部份額產權，由我母親繼承。二、 2001年因做生意，借母親8500元。目前我在中國農業(yè)銀行有存款約6萬元，我去世后，我的一半3萬元由母親繼承。
　　3．范順祥書寫的借條，內容為：“茲有范順祥開店借母親8500元，以后有錢再還。范順祥，2001年3月12日。”
　　4．范順祥書寫的字條，主要內容為：李雪花，我開送貨車掙的2．5萬元在你那里，現(xiàn)在我住院需要錢，請你拿出來給我用。范順祥，2004年5月21日。
　　法庭組織了質證。在質證過程中，雙方當事人曾對涉及事實認定的以下問題發(fā)生爭論：1．安居里306室是由范順祥、李雪花夫妻購買，還是由范順祥與被告范祖業(yè)、滕穎共同出資購買2．范順祥生病期間，李雪花是否盡到了妻子的扶養(yǎng)義務3．范順祥死亡后，是否留下存款以及存款數(shù)額是多少4．范順祥生前，是否為經營而向滕穎借過款
　　關于第一個問題，原告李雪花稱：購房繳款單、票據(jù)、欠條和收條等證明，購房款 14582．16元是范順祥一個人交付的，其中 1萬元是向二被告借的款，不是與二被告共同出資購房；范順祥死亡后，所借購房款已由我給二被告歸還，二被告也接受了此款，現(xiàn)在又主張共同出資購房，沒有事實根據(jù)。被告范祖業(yè)、滕穎辯稱：范順祥的自書遺囑和代書遺囑均證實，房屋是共同出資購買的；后來在派出所解決糾紛時，為尊重派出所的調解意見，二被告才收下原告給付的款項；這樣做是為解決矛盾，不代表承認借款事實成立。法庭認為：欠條、收條證明借款事實存在，且借款已在二被告追索下返還。范順祥在自書遺囑、代書遺囑中稱，購房款1．5萬元全部由其母滕穎出資，既與欠條和收條證明借款1萬元的事實不符，也與范祖業(yè)、滕穎關于其出資1萬元共同購房的主張不符；況且代書遺囑不僅將繼承房產的房號錯寫為安居里305室，還存在著不是兩個以上見證人在場見證，由其中一人代書，并由代書人、其他見證人和遺囑人簽名的問題，不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以下簡稱繼承法)第十七條第三款關于代書遺囑形式要件的規(guī)定，不能作為證據(jù)使用。
　　關于第二個問題。被告范祖業(yè)、滕穎稱：范順祥患上癌癥，醫(yī)院發(fā)下病危通知單后，原告李雪花馬上將病危通知單拿去給范順祥看，使病人心理承受了極大壓力，病情急轉直下；范順祥病危期間，要求李雪花拿出錢來給他看病，甚至跪在地上求李雪花拿錢，李雪花始終不肯拿錢，不盡夫妻之間的扶養(yǎng)義務；李雪花的這些表現(xiàn)，醫(yī)生都知道，法官應當向醫(yī)生進行調查。李雪花稱，范祖業(yè)、滕穎所述不實。根據(jù)范祖業(yè)、滕穎的申請，法官前往醫(yī)院向范順祥的主治醫(yī)生進行了調查。據(jù)醫(yī)生反映，在范順祥住院期間，李雪花與范順祥的姐姐一樣，也是幾乎天天到醫(yī)院服侍病人，只是不太愛說話；在范順祥的病危通知發(fā)出后，醫(yī)生聽范順祥的姐姐說，李雪花把病危通知給范順祥看了；至于李雪花是否真的給范順祥看過病危通知，以及范順祥是否向李雪花哀求要錢，醫(yī)生不知道。故對范祖業(yè)、滕穎關于李雪花不盡扶養(yǎng)義務的主張，法庭不予采信。
　　關于第三個問題。被告范祖業(yè)、滕穎主張，范順祥死亡時留下了大筆存款，這筆款被原告李雪花占有。李雪花承認，在范順祥生病前，其保存的存款是54 800元，但扣除了范順祥的醫(yī)療費、喪葬費，歸還了購房款，再扣除生育范洋的費用、撫養(yǎng)范洋的費用以及此次交納的律師費和預交的訴訟費，目前只剩下9000元。范祖業(yè)、滕穎認可醫(yī)療費、喪葬費、購房款、生育費可以在存款中開支，對其他費用不予認可。法庭認為：李雪花所述醫(yī)療費、喪葬費、還購房款、生育費等項開支，均為家庭共同生活所支付，且有取款憑證、住院收據(jù)、墓園證明等證實，可以從夫妻共同存款中扣除，其他項目或者目前尚未開支，或者不屬于家庭共同生活開支，不應從夫妻共同存款中扣除，據(jù)此認定李雪花保存的夫妻共同存款應為 18 705．4元。
　　關于第四個問題。被告滕穎稱：2001年3月12日，范順祥以開店為由向其借款 8500元，有范順祥出具的借條為證。原告李雪花稱：范順祥開店時得到了居委會的幫助，不需要借款經營；借條雖然是范順祥所寫，但范順祥在死前已經明顯表現(xiàn)出維護其父母利益的傾向，因此借條反映的借款一事不真實。法庭認為：范順祥、李雪花夫婦有開店經營的事實，而開店經營則需資本，李雪花在不能指證資本來源的情形下主張開店無需借款，理由不能成立；滕穎以范順祥書寫的借條為證，主張范順祥向其借款8500元用于開店，此事實應當認定。
　　經質證、認證，南京市秦淮區(qū)人民法院審理查明：
　　1998年3月3日，原告李雪花與被告范祖業(yè)、滕穎之子范順祥登記結婚。
　　2002年8月27日，范順祥與秦淮區(qū)房產經營公司簽訂《南京市直管公有住房買賣契約》，購買位于本市秦淮區(qū)安居里、建筑面積為45．08平方米的306室房屋。同日，范順祥交付購房款14 582．16元，其中1萬元系向被告范祖業(yè)、滕穎所借。同年 9月，范順祥以自己的名義辦理了房屋所有權證、國有土地使用證。2005年3月、10月，原告李雪花分兩次向范祖業(yè)、滕穎歸還了1萬元借款。2006年3月，受法院委托，南京大陸房地產估價師事務所有限責任公司對安居里306室進行評估，評估的房產現(xiàn)價為19．3萬元。
　　2004年1月30日，原告李雪花和范順祥共同與南京軍區(qū)南京總醫(yī)院生殖遺傳中心簽訂了人工授精協(xié)議書。通過人工授精，李雪花于當年10月22日產一子，取名范洋。
　　2004年4月，范順祥因病住院。5月 20日，范順祥在醫(yī)院立下自書遺囑，5月 23日病故。
　　另查明：被告范祖業(yè)、滕穎現(xiàn)居住在安居里305室，產權人為范祖業(yè)。范祖業(yè)、滕穎均享有退休工資。2001年3月，范順祥為開店，曾向滕穎借款8500元。原告李雪花無業(yè)，每月領取最低生活保障金，另有不固定的打工收入，現(xiàn)持有夫妻關系存續(xù)期間的共同存款18 705．4元。
　　本案爭議焦點是：1．范洋能否作為范順祥的繼承人2．在范順祥留有遺囑的情況下，對安居里306室應如何析產繼承3．對李雪花持有的存款應如何處分
　　南京市秦淮區(qū)人民法院認為：
　　關于爭議焦點一。最高人民法院在 1991年7月8日《關于夫妻離婚后人工授精所生子女的法律地位如何確定的復函》中規(guī)定：“在夫妻關系存續(xù)期間，雙方一致同意進行人工授精，所生子女應視為夫妻雙方的婚生子女，父母子女之間權利義務關系適用《婚姻法》的有關規(guī)定。”范順祥因無生育能力，簽字同意醫(yī)院為其妻子即原告李雪花施行人工授精手術，表明了想通過人工授精方法獲得其與李雪花共同的子女的意思表示。只要夫妻雙方同意通過人工授精生育子女，所生子女無論是與夫妻雙方還是與其中一方沒有血緣關系，均應視為夫妻雙方的婚生子女。《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以下簡稱民法通則)第五十七條規(guī)定：“民事法律行為從成立時起具有法律約束力。行為人非依法律規(guī)定或者取得對方同意，不得擅自變更或者解除。”范順祥因病，對簽字同意施行人工授精手術一事表示反悔，但此時妻子李雪花已經受孕。范順祥要反悔此事，依法必須取得李雪花的同意；在未取得李雪花同意的情形下，范順祥的簽字就具有法律約束力，不得以其單方意志擅自變更或者解除。因此，范順祥在遺囑中否認其與李雪花所懷胎兒的父子關系，是無效民事行為。李雪花生育的原告范洋，是范順祥的合法繼承人。
　　關于爭議焦點二。繼承法第五條規(guī)定：“繼承開始后，按照法定繼承辦理；有遺囑的，按照遺囑繼承或者遺贈辦理；有遺贈扶養(yǎng)協(xié)議的，按照協(xié)議辦理。”被繼承人范順祥死亡后，繼承開始。鑒于范順祥留有遺囑，本案應當按照遺囑繼承辦理。
　　繼承法第二十六條規(guī)定：“夫妻在婚姻關系存續(xù)期間所得的共同所有的財產，除有約定的以外，如果分割遺產，應當先將共同所有的財產的一半分出為配偶所有，其余的為被繼承人的遺產。”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zh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