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

被告：徐軍，男，21歲，湖北省興山縣人，個體客運業主，住興山縣水月寺鎮馬良坪村8組。2000年10月27日被逮捕。

2000年10月16日上午，被告人徐軍駕駛鄂EA5583號柳州產五菱牌雙排小貨車載客從興山縣高陽鎮駛向水月寺鎮。10時許當車行至水月寺鎮雷溪口村時，該村村民委員會主任高圣知、婦女主任王衛蓮等人以搶救該村服毒的五保戶黃顯玉為由，強行將徐軍的車攔停，再三請求搭載。徐軍先不同意，后又同意搭載并超載5人，然后超速行駛。當車行至宜秭線95.675公里彎道處，因下雨柏油路面打滑，加之高圣知催促快開車搶救病人，徐軍在車速每小時35公里的情況下，沒有采取減速措施，僅踩制動器并扭轉方向盤，致使車輛側翻于公路坎下，造成重大交通事故。高圣知、王衛蓮受傷，經搶救無效死亡；乘客胡軍負輕傷，另有多人受輕微傷。經公安機關認定，徐軍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管理條例》第七條第二項、第三十三條第一款、第三十六條第二款的規定，應承擔此次事故的全部責任。事故發生后，為救治傷員，徐軍將車賣掉，得款5000元，賠償受害人。

審判

2000年11月18日，興山縣人民檢察院以被告人徐軍犯交通肇事罪，向興山縣人民法院提起公訴。

被告人徐軍及其辯護人辯稱：徐軍違章交通肇事屬實，但違章是為了搶救危重病人，事故發生后，被告人積極搶救受害人，且有自首情節。辯護人并向法庭提供了證人趙金華、胡雯雯的證言，證實被告人超載超速違章駕駛是為了搶救病人。

興山縣人民法院經公開審理認為，被告人徐軍違反交通運輸管理法規，造成二人死亡、一人輕傷的重大交通事故，并對此次事故負全部責任，其行為已構成交通肇事罪，且情節特別惡劣。被告人及其辯護人提出具有自首情節，沒有證據證實，不予采信。鑒于被告人違章并造成事故是出于搶救他人生命之目的，可酌情從輕處罰。該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條的規定，于2000年2月19日判決如下：

被告人徐軍犯交通肇事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

宣判后，被告人徐軍沒有提出上訴，人民檢察院也未提出抗訴。

評析

1．被告人徐軍為搶救病人而發生交通事故，是否構成犯罪。

本案在審理過程中，對于徐軍為了搶救病人而發生交通事故是否構成犯罪產生不同意見。一種意見認為，徐軍違章行車，目的是搶救病人，符合社會道德規范，其超載、超速是在緊急情況下迫不得已的行為，對因此而發生的交通事故可按一般交通事故處理，不構成交通肇事罪；另一種意見認為，交通肇事罪是一種過失犯罪，是否構成犯罪主要是看行為人主觀上是否有過失，客觀上是否造成了危害社會的后果。本案被告人徐軍本應預見到超載超速行車會發生交通事故，但他急于救治病人，因疏忽大意而未能預見，以致發生了乘客二死一傷的嚴重后果，其行為觸犯了刑法第一三十三條的規定，構成交通肇事罪。

筆者同意第二種意見，即以交通肇事罪對徐軍定罪量刑。

本案中，村干部為搶救病人強行攔截徐軍的車要求搭載，又催促徐軍快開車，是造成此次交通事故的一個客觀因素。作為司機，徐軍應該知道超載超速在下雨的柏油路面上行駛，轉彎又不減速會造成什么樣的后果，這種后果并不是不能預見和不可抗拒的。徐軍的救人行為是值得倡導和鼓勵的，但不能因為是救人就可以違章駕駛。徐軍主觀上存在著疏忽大意的過失，客觀上又造成了乘客二死一傷的嚴重后果，其行為完全符合交通肇事罪的構成要件。因此徐軍的行為已構成交通肇事罪。至于其違章的主觀動機和肇事的客觀原因只能作為量刑的情節予以考慮。

2．被告人徐軍的行為是否屬于“其他特別惡劣情節”。

本案中，徐軍出于搶救他人生命的目的，又在被人強迫和干擾的情況下，違章超載超速行車，造成二死一傷的重大交通事故，在量刑上是按一般交通肇事罪處理，還是按“其他特別惡劣情節”處理，也有不同意見。一種意見認為，徐軍出于搶救他人的目的，又是在村干部的要求下才違章超載超速行駛的，事故發生后，徐軍為救治傷員又將車變賣，并積極賠償被害人的損失，如果認為其行為屬于情節特別惡劣，于情于理都說不通，只應按一般交通肇事罪處罰；另一種意見認為，根據有關的司法解釋，交通肇事死亡二人以上就屬于特別惡劣情節，因此對徐軍的行為應按“有其他特別惡劣情節”的量刑檔次酌情處罰。筆者同意第二種觀點。

徐軍超載超速行車出于無奈，又是為了搶救病人發生交通肇事后，如果認定其情節特別惡劣，好像與情理不通。但是感情不能代替法律。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條規定：“交通肇事后逃逸或者有其他特別惡劣情節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最高人民法院在2000年11月10日公布了《關于審理交通肇事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其中第四條第(一)項明確規定，死亡二人以上，負事故全部或者主要責任的，屬于“有其他特別惡劣情節”。依照這一解釋，盡管徐軍出于救人的目的，但由于其行為已經造成其死亡二人的嚴重后果，又負事故的全部責任，也只能按“有其他特別惡劣情節”論處，對其出于救人的目的可作為從輕情節在量刑時予以考慮。據此，興山縣人民法院在認定徐軍的犯罪情節特別惡劣的基礎上，考慮到其超載超速是為了救人，只對他判處法定最低刑有期徒刑三年是正確的。

責任編輯按：

此案不宜認定“情節特別惡劣”。有關的司法解釋是就一般情況而言的，適用時應當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不能機械地套用。本案被告人的行為違章是事實，但它是在為搶救人的特殊條件下所為，定交通肇事罪已屬勉強，再認定情節特別惡劣就更加不妥，社會影響也不好。

出處: 人民法院案例選. 二○○二年第二輯(總第40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