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審申請人：長沙鐵路總公司株洲北站。住所地：湖南省株洲市人民北路車站大樓。
　　負責人：易甫生，該站站長。
　　委托代理人：蔣克元，長沙鐵路總公司株洲北站商檢車間主任。
　　再審申請人：南昌鐵路局鷹潭站。住所地：江西省鷹潭市月湖區東一村１號。
　　負責人：張英東，該站站長。
　　委托代理人：李孝亭，南昌鐵路局鷹潭站貨運室職工。
　　委托代理人：苑德閩，南昌市涉外經濟律師事務所律師。
　　原二審被上訴人、一審被告：上海鐵路分局楊浦站。住所地：上海市周家嘴路４０４１號。
　　負責人：李祥吉，該站站長。
　　委托代理人：黃世俊、鄧來寶，上海鐵路分局楊浦站職工。
　　對方當事人：上海宏隆實業有限公司。住所地：上海市汶水東路１４１弄２５號。
　　法定代表人：王日宏，該公司總經理。
　　委托代理人：吳奕剛，上海市陽光律師事務所律師。
　　對方當事人上海宏隆實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宏隆公司）與原二審被上訴人、一審被告上海鐵路分局何家灣站（現該站已并入上海鐵路分局楊浦站，由楊浦站代行其權利、義務，以下簡稱何家灣站）、再審申請人長沙鐵路總公司株洲北站（以下簡稱株洲北站）、南昌鐵路局鷹潭站（以下簡稱鷹潭站）之間發生的鐵路貨物運輸合同逾期貨損索賠糾紛案，經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二審判決后，株洲北站、鷹潭站不服，向最高人民法院申請再審。最高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七條第二款、第一百八十三條的規定決定提審本案，同時裁定中止原判決的執行。
　　最高人民法院經審理查明：
　　１９９５年４月１９日，廣東省物資儲運公司受宏隆公司的委托，將宏隆公司被買方拒收的２４０件鐵桶包裝的ＴＤ甘油在廣州東站辦理了托運手續，自裝自鎖裝入Ｐ６３２６９７號６０噸的棚車，施封號碼０２７６。托運人填寫的貨物運單記載：甘油２４０件，重量６０噸，貨物價值６萬元，保價６萬元，到站上海何家灣站，收貨人上海宏隆實業有限公司。承運人繕制的貨票記載，運到期限為９天。
　　Ｐ６３２６９７號貨車于１９９５年４月２０日從廣州東站開出，次日到達株洲北站，在列車編組作業中被兩次開往白馬垅站保留，直至５月１８日解除保留開回株洲北站編入直通貨物列車開出，同日到達鷹潭站。列檢員在例行檢查中發現Ｐ６３２６９７號車的走行部位一側位旁承游間及枕簧被壓死，不能繼續運行，遂將該車送鷹潭南站倒裝扣修。鷹潭南站于６月８日以兩輛敞車加篷布苫蓋倒裝了Ｐ６３２６９７號車上的貨物。倒裝時貨運記錄記載：車底板上有油跡，經清點有空桶１７件，另有７件桶中部有０．８×０．４厘米的破口（新痕），內貨剩余約半桶。倒裝后，兩輛敞車于６月９日掛運，６月１４日抵達何家灣站。
　　收貨人宏隆公司自行卸車。卸車時貨運記錄記載：空桶４４件，半桶３６件。貨物外包裝上貼有英文標簽，標有“ＳＯＲＢＩＴＯＬ　ＮＥＯＳＯＲＢ”（即山梨糖醇、異構山梨醇），“ＮＥＴ　２７５ＫＧ”（即凈重２７５公斤），“Ｇｒｏｓｓ　２９６Ｋｇ”（即毛重２９６公斤）字樣，桶上沒有中文標識。宏隆公司將１０個滿桶貨物抽樣過秤，最重的達２７３公斤，最輕的有２７０公斤。涉案貨物后經上海市產品質量監督檢驗所現場外觀檢查，結果是：ＴＤ甘油共計２４０桶，其中空桶６１只，滿桶１７９只。在１７９桶中，有１６７桶為胖桶。隨機抽查胖桶４只，內均有氣體逸出，且內裝物均有發酵味。抽樣檢驗結論：該產品本次抽查檢驗不合格。
　　另查明，涉案的這批ＴＤ甘油是江蘇省泰興市甘油廠于１９９４年１１月５日—１３日生產的，該企業標準未標明ＴＤ甘油的成份，規定保質期為６個月。中國科學院化學研究所接受法院的委托，對從泰興甘油廠抽取的ＴＤ甘油樣品進行了檢驗，結果為：ＴＤ甘油樣品是一個多元醇的多聚糖混合物的水溶液。該混合物中，含量最多的是己六醇（亦稱六碳醇糖，如山梨糖醇、甘露醇之類），其次成分是六碳單糖。
　　宏隆公司于１９９４年１１月１３日以１萬元／噸的價格，購買了涉案的這批ＴＤ甘油并發往廣東，以履行其與廣州市潤澤有限公司簽訂的甘油（丙三醇）買賣合同。１９９４年１１月１６日廣東石圍塘站卸貨時，貨運記錄記載：５件有不同程度滲漏，完好件重２７５公斤。買方副經理鄧志強稱：１９９４年１２月２６日，宏隆公司總經理王日宏帶技術員到廣州抽查貨物時，發現氣味不對，用手試粘度，已不拉絲，有些貨已發酵，有些桶鼓脹。因質量不符，買方要求退貨，宏隆公司決定將此批貨物返運回上海，此時該貨物已在廣州滯留５個月。宏隆公司以鐵路運輸企業野蠻裝卸致使貨物包裝嚴重破損，逾期運到４７天致使貨物變質，承運人對貨損有重大過失為由提起訴訟，請求判令到站何家灣站賠償貨損和其他損失共計８４０８８９元。上海鐵路運輸中級法院追加株洲北站、鷹潭站為第三人，經審理認為：宏隆公司指控承運人有野蠻裝卸和重大過失證據不足。株洲北站保留該車，致使貨物逾期運到并超過保質期發生變質，對貨損有一般過失，應在貨物保價金額內承擔賠償責任；貨物到達鷹潭站已過保質期，扣車和倒裝系貨物超載所致，故鷹潭站不承擔賠償責任。一審判決株洲北站按貨物保價金額賠償宏隆公司貨損６萬元，并支付逾期違約金１４３４元。
　　宏隆公司和株洲北站不服一審判決，向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上訴。該院經審理認為：株洲北站上訴稱由于醴陵限制口的車輛通過能力有限，因此該車被保留，屬不可抗力，株洲北站不應為保留承擔逾期運到的貨損和違約責任。而事實是，宏隆公司于本案貨物托運的次日又托運的另一車ＴＤ甘油，８天后即運抵上海。即便是由于車輛通過能力受限需要采取保留措施，但后運的貨物卻能先到達，株洲北站以保留來拒絕承擔責任的理由難以采信。ＴＤ甘油有一定的保質期，鷹潭站對到站貨車沒有及時倒裝，致使宏隆公司托運的ＴＤ甘油在該站滯留，造成逾期變質。承運人確實存在重大過失，應當承擔全部賠償的責任。宏隆公司上訴請求按實際損失賠償，并無不當。據此，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按照鐵道部關于“鐵路貨運損失由到達站賠償”的規定，判決撤銷一審判決，改判由何家灣站賠償宏隆公司貨物損失６０萬元。
　　株洲北站申請再審的理由是：由于宏隆公司隱瞞了貨物的真實品名、價值和在返運前就存在質量問題的真相，使承運人判定此車貨物符合保留車條件。在車輛通過能力受限的情況下，根據調度命令將該車保留，株洲北站無法改變，不應對此承擔責任。
　　鷹潭站申請再審的理由是：（１）該批貨物超過保質期２０多天就能全部發酵變質，其產品質量可想而知。況且該批貨物使用舊鐵桶包裝，桶上沒有任何中文標識，且發運前就存在質量問題。這些情況托運人從未向承運人聲明，致使承運人將該批“甘油”按普通貨物運輸，托運人對此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２）宏隆公司超重裝車致使貨車損壞，我站為防止列車顛覆而決定將該車倒裝扣修，不應對由此發生的貨物滯留負責。
　　宏隆公司在庭審中辯稱：（１）本案是運輸合同，不是購銷合同，鐵路無需關心貨物質量問題。按照鐵路法第十九條的規定，鐵路對承運貨物的包裝和重量應該查實，既然接收了就應視為同意。（２）鐵路收了運費，就負有在運輸合同約定的期限內將貨物完好運到目的地的義務，不能以運能緊張對抗貨主。本案貨物逾期４７天運到，承運人當然有重大過失。
　　楊浦站陳述稱：我站完全同意株洲北站和鷹潭站的申請再審理由。本案貨物到站后，是由宏隆公司自行卸車，卸后堆放在凹凸不平的露天場地，數天后才轉入室內倉庫。貨物變質發酵是本身質量問題造成的，承運人不應承擔賠償責任。宏隆公司稱貨物運到已超過保質期因此變質的理由，不能成立。
　　最高人民法院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鐵路法》第十九條規定：“托運人應當如實填報托運單，鐵路運輸企業有權對填報的貨物和包裹的品名、重量、數量進行檢查。”第二十條規定，托運人對托運貨物應當按照國家的或者行業的包裝標準包裝，使貨物在運輸途中不因包裝原因而受損壞。
　　由于運單內容決定著承運人采取何種運輸措施以保證貨物安全，所以法律將如實填報運單規定為托運人必須履行的義務。宏隆公司委托的托運人在貨物運單中填寫的品名是甘油，而實際托運的是ＴＤ甘油；運單上申報的貨物價格６萬元，而實際整批貨物價值６０萬元，沒有履行如實填報運單的義務。
　　甘油的化學名稱是“丙三醇”，其性質較穩定，對運輸沒有嚴格要求，如包裝密閉不嚴或過期一、二個月，只會因吸潮使甘油含量減少，但不至引起化學變化。而ＴＤ甘油的主要化學成分是己六醇，含羥基成分較多，化學性質比較活躍，屬極易被氧化物質。如果外包裝密閉不嚴，會加速氧化過程，導致變質。宏隆公司使用曾盛裝過化學性質比己六醇更活躍的異構山梨醇的舊鐵桶盛裝返運的ＴＤ甘油，既不符合泰興市甘油廠關于ＴＤ甘油需使用洗凈干燥的涂塑或鍍鋅桶包裝的企業標準，又不符合甘油應使用鋁桶（帶鐵制加強框架）、涂鋅或涂樹脂鐵制容器包裝，并保證桶罐蓋緊、封牢，不滲不漏、不吸潮的國家標準。該批貨物從上海運至廣州時，就已經存在滲漏、部分貨物發酵、桶鼓脹等問題，說明返運過程中出現的包裝破損滲漏和大部分桶頂鼓脹、貨物發酵變質等現象，其根本原因是包裝不當造成貨物發生氧化反應，與逾期運到沒有必然聯系。
　　《鐵路貨物保價運輸管理辦法》第８、１０條規定，保價金額５０萬元以上的整車貨物，應及時掛運，中轉停留一般不超過２４小時。由于宏隆公司委托的托運人未如實申報貨物價值，使承運人確認該批貨物屬對運輸無特殊要求的低值普通貨物，故在選擇保留車時，根據先普通貨物后特殊貨物的原則決定將該車保留。該批貨物使用棚車運輸，由托運人自裝自鎖。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鐵道部１９９１年公布的《鐵路貨物運輸規程》第４７條（１）的規定，承運人與托運人憑封印交接，內貨狀況和包裝由托運人負責。鐵路法第十九條規定的鐵路運輸企業對貨物進行檢查是承運人的權利，并非義務。承運人按照運單填報內容，依據運輸規章決定將該車保留，延長了運輸時間，使貨物的變質加劇，屬貨物本身的自然屬性和托運人的過錯造成的。依照鐵路法第十八條第一款第（二）、（三）項規定，承運人不承擔賠償責任。
　　按照列車運行圖的規定，醴陵站每天可以正常通過近７００輛重車，醴陵站雖是鐵路運輸中的限制口，但并非所有車輛的通過都要受到限制。在通過能力受到限制時，正因為對部分車輛采取了保留讓路的辦法，才能夠保證線路暢通，使后面更多的車輛順利通過。而需要保留的車數、時間以及掛車的次序，是由列車調度根據車流情況和編組作業原則掌握，不是按先來后到的順序排隊。二審判決以宏隆公司后返運的另一批甘油在８天內運到來說明逾期運到并非由于醴陵限制口車輛通過能力有限所致，從而推定承運人有重大過失不成立。
　　本案貨物的運到期限為９天，逾期４７天運到。鐵路法第十六條規定：“鐵路運輸企業應當按照合同約定的期限或者國務院鐵路主管部門規定的期限，將貨物、包裹、行李運到目的站；逾期運到的，鐵路運輸企業應當支付違約金。”《鐵路貨物運輸合同實施細則》第十八條第五款規定，承運人“未按規定的運到期限，將貨物運至到站，向收貨人償付該批貨物所收運費５％至２０％的違約金。”株洲北站雖然是因運輸能力的限制而對該車采取保留措施造成逾期，但仍屬承運人的違約行為，與托運人或者收貨人無關，株洲北站應當依法給付該段逾期時間內的違約金。托運人使用的Ｐ６３２６９７號棚車限制噸位是６０噸，托運２４０件貨物，每件平均毛重應當在２５０公斤以內。而本案貨物的外包裝上標明的毛重是２９６公斤，滿桶貨物平均在２７０公斤以上，確實存在著超重裝車的現象。鷹潭站發現該車因超重被損壞，為了保證鐵路運輸安全而決定將該車倒裝扣修，本不應當對因此造成的損失負責。但是鷹潭站沒有根據具體情況及時安排倒裝車輛，故亦應對在該站的逾期負責。考慮到車輛的損壞是托運人超重裝車造成的，可以相應減輕鷹潭站逾期的違約責任。
　　綜上，最高人民法院于２０００年９月１２日判決：
　　一、撤銷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的二審民事判決和上海鐵路運輸中級法院的一審民事判決；
　　二、駁回宏隆公司要求賠償貨物損失的訴訟請求；
　　三、由到站上海鐵路分局楊浦站代表承運人向宏隆公司支付逾期運到違約金４９６．８４元。
　　一、二審案件受理費共３０５２０元，鑒定費３０００元，由對方當事人宏隆公司負擔。

來源：中國人大網兩高公報案例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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