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高明 北京報道

　　11月21日，《重大動物疫情應急條例》對外發布。該條例以“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令”形式發布，成為目前我國應對重大動物疫情的最新法規。

　　與11月1日由農業部公布的《農業部2005年秋冬季防控高致病性禽流感應急實施方案》（下簡稱“農業部方案”）相比，該條例對疫情上報條件做了更為嚴格的規定———只要發現動物出現群體發病或者死亡的，就應當立即向所在地的縣（市）動物防疫監督機構報告。而后者經現場調查，如果初步認為屬于重大動物疫情的，應當逐級上報。

　　而農業部此前方案規定：發現可疑禽流感疫情，向當地縣（市）動物防疫監督機構報告。后者則在“懷疑為疑似高致病性禽流感疫情”時，才須逐級上報。

　　有理由相信，這個變化是吸取了近階段防疫工作的經驗教訓，在遼寧，最初發生于黑山的禽流感疫情一度被誤判為新城疫，從而遷延了防疫戰機，一批地方官員事后被問責。

　　衛生系統方面，最早出現于湖南的病例確認人禽流感的過程也一波三折，衛生部疾病控制司司長齊小秋近日向《新京報》透露，今年上半年公布的《人感染高致病性禽流感診斷標準》，也將根據世衛組織專家的建議做進一步修改。

　　6天時間差

　　10月25日，國家禽流感參考實驗室確診，湖南湘潭縣所發雞鴨死亡為H5N1亞型高致病性禽流感疫情。

　　10月27日，記者從湘潭縣宣傳部獲得一份《湘潭縣高致病性禽流感疫情撲疫工作情況》（簡稱《情況》）報告材料。該材料詳細記錄了整個疫情上報過程。

　　《情況》稱，10月18日，湘潭縣高致病性禽流感防治工作指揮部辦公室接到射埠鎮動物防疫站的疫情報告，經臨床初步診斷懷疑為禽流感疫情。10月19日，病料被送至湖南省獸醫總站診斷中心檢測，21日，被診斷為H5N1亞型高致病性禽流感疑似病例。25日，由國家禽流感參考實驗室確診。

　　記者曾進入疫區采訪。湘潭縣射埠鎮灣塘村多名村民稱，10月12日，該村已有“政府來人”消毒并處理病死雞鴨。

　　該村和平組村民王凱南回憶，10月8日，該村個別村民家開始有雞鴨死亡，10日村里的雞鴨大批死亡，12日，政府來人進村開始消毒，并對該村病雞病鴨進行填埋處理。

　　按上述《情況》，在基層政府組織處理病雞病鴨6天之后，疫情報告被提交至湘潭縣高致病性禽流感防治工作指揮部辦公室。

　　而灣塘村9歲女孩賀茵，正是在湘潭縣接到報告前一日死亡。

　　媒體公開報道，賀茵13日住進射埠鎮中心醫院，隨后轉院又先后住進了湘潭市婦幼保健院、湖南省兒童醫院，17日死亡，當日其弟賀俊堯入院。當天中午，湘潭市婦幼保健院，將病人情況電話報告給湘潭市岳塘區疾控中心。還是在當天，消息一路又分別送達到了湖南省衛生廳和湘潭市農業部門。

　　在整個診療過程中，以上三家醫院都沒有意識到病情會與禽流感相關。

　　賀茵的父親賀鐵光曾對媒體說：“一直到賀茵死，醫生都沒有懷疑到禽流感。治療的時候醫生都沒有戴面罩，只有在面對面的時候才戴。”

　　一波三折

　　10月26日，湖南湘潭縣的禽流感疫情經農業部向外界通報，但對賀氏姐弟是否感染上了人禽流感，確診過程一波三折。

　　10月27日，國家衛生部官員首次出面澄清：“衛生部尚未收到湖南省人類感染禽流感的報告”。

　　10月28日舉行的國新辦新聞發布會上，衛生部應急辦公室主任陳賢義對于賀茵的死因進行了進一步澄清。

　　陳賢義說，10月27日，湖南省衛生廳報告了兩例不明原因的肺炎病例。“湖南省疾病控制中心和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對患者的標本進行了禽流感的實驗室檢測，結果均為陰性。”

　　據《財經》報道，10月28日下午，世界衛生組織駐華首席代表貝漢衛在接受采訪時一再表示，世衛目前最希望了解的是，中國方面做了哪些實驗得出陰性的結論。#p#分頁標題#e#

　　貝漢衛表示，世衛組織是在27日早上得知湖南女童的情況。他們隨即致電衛生部，并正式遞交希望獲得有關情況及材料的書面要求。

　　正是在當天，衛生部派出了6人專家組連夜抵達湖南。

　　據湖南媒體《瀟湘晨報》報道，10月27日晚上9時許，“專家組和湖南省的疾控專家聯合診斷，男童賀某某及其母親的咽拭子標本和血清標本、女童賀某的血清標本的檢測結果均為陰性。”

　　11月6日，衛生部新聞發言人稱，湖南賀氏姐弟病例診斷為“不明原因肺炎病例”，“但不能排除人感染H5N1禽流感的可能”。

　　與此同時，該發言人還透露了另兩則訊息：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有關實驗室對確切病因正在進行檢測之中；鑒于患者確切病因近期難以確定，衛生部將邀請世界衛生組織專家來華與我國專家共同開展進一步有關病因調查工作。

　　11月15日，衛生部、世界衛生組織人禽流感防治聯合考察組的官員和專家一行十人抵達長沙。

　　當天，中國衛生部疾病控制司司長齊小秋在北京向媒體透露，目前從臨床癥狀和流行病學調查兩方面來看，湖南賀氏姐弟兩個病例與禽流感相當相關，但最后結果還有待實驗室檢測報告確認。

　　齊小秋解釋說，所謂“相當相關”，就是說“很符合禽流感的表現”。

　　次日晚10時22分，衛生部通報“我國內地確定兩例人感染高致病性禽流感H5N1病例。其中，湖南一例，安徽一例。”

　　湖南確定的一例為賀俊堯，賀茵沒有被列其中。通報解釋稱，衛生部專家組推斷賀茵有可能為人感染高致病性禽流感H5N1病例，但缺乏確切的實驗室檢測證據，按世界衛生組織標準不能判定為確診病例。

　　“應該排除”到“相當相關”

　　10月17日下午，賀鐵光在長沙將女兒火化。當天下午6時，兒子賀俊堯病情惡化，入住湘潭市婦幼保健院。

　　次日，湖南各級衛生部門已知悉患者與其姐姐發病前都有禽類密切接觸史，當晚，賀俊堯因“病情特殊”被送入湖南省兒童醫院ICU病房。

　　至賀俊堯出院，醫院的診斷結論均為“重癥肺炎”。湖南省兒童醫院院長祝益民也告知本報，“兒童醫院一直是以重癥肺炎的方案對賀俊堯進行治療。”

　　10月19日，院方的第一次專家會診意見中寫道，“患兒……有雞瘟疫情接觸史，其姐有類似病史，臨床上應高度考慮不明原因肺炎，應排除人禽流感。”

　　此后經過兩次醫院專家會診之后，賀俊堯病情被控制。11月12日賀俊堯出院當天，醫院提供一份新聞通稿稱其為“符合重癥肺炎自然病程轉歸，臨床治愈”。

　　在賀俊堯的病歷中，記者看到《出院診斷》中寫到“人禽流感待刪”（未完全排除）。

　　11月15日，中國衛生部疾病控制司司長齊小秋向本報介紹，判斷一個病例是否為人禽流感需要三方面的證據：第一是臨床癥狀，第二需要流行病學的調查資料，最后而且最根本的是需要實驗室的檢測證據。

　　對賀氏姐弟為何最初檢測為陰性，而后又檢驗到陽性，齊小秋解釋說，出現如此情況，是因為地方沒有遇到過這樣的病例，基層技術人員的水平有限；另外一方面可能在疾病的發生過程當中，采樣的標本出現了一些問題。

　　“實驗室檢測確診禽流感因受技術制約，確有許多不確定因素”，北京一位不愿具名的衛生專家說，但臨床方面實在不應出現前后矛盾的尷尬結果。

　　在2004年衛生部下發的《人禽流感疫情報告管理方案》中，對于“首例疑似病例和確診病例的判定”有明確規定：“省級衛生行政部門在接到省內首例人禽流感疑似病例報告后，應于12小時內派出省級專家組進行判定；衛生部在接到各省首例臨床診斷病例報告后，應于24小時內派出國家級專家進行判定。”

　　《方案》同時規定，“省級以下的疾病預防控制機構，逐級上報的人禽流感病例、疑似病例、醫學觀察病例，需經本級衛生部門組織專家組排查、核實和確認。”上述衛生專家對此表示：“是否發生了疫情，完全由地方疾控部門說了算，這使瞞報疫情成為可能。”#p#分頁標題#e#

　　這位專家同時表示，原有的農業部方案曾存在類似問題，在發生大量動物死亡時，地方可能自行通過排除“可疑禽流感疫情”，從而免除了上報義務，但這一漏隙已由新發布的《重大動物疫情應急條例》予以彌補。

　　衛生部將修改檢測標準

　　對于人禽流感，相應的診斷標準也將進行修改。

　　11月15日，齊小秋告訴記者，按照世衛組織專家的建議，衛生部將對《人感染高致病性禽流感診斷標準》做進一步的修改。至于具體修改內容，齊說，主要是吸納已發生人感染禽流感病例的其他國家的經驗，做一些細節上的修改。

　　他同時坦言，衛生部今年上半年就已經下發了《人感染高致病性禽流感診斷標準》，但由于中國農村基層覆蓋面廣，衛生防疫人員的培訓尚未充分等原因，從而造成基層技術人員的操作水平與標準要求存有差距。

　　據《瀟湘晨報》報道，“湖南CDC采集10月16日收治的賀某血清標本1份，18日采集男童咽拭子、血清標本各一份，19日又采集賀咽拭子及其母親的咽拭子標本。10月19日至20日省CDC應用快速診斷試劑等多種方法開展了禽流感、流感等相關檢測，結果均為陰性。”

　　而《人感染高致病性禽流感診斷標準》顯示：有流行病學接觸史和臨床表現，從患者呼吸道分泌物標本中分離出特定病毒或采用RT- PCR法檢測到禽流感H亞型病毒基因，且發病初期和恢復期雙份血清抗禽流感病毒抗體滴度四倍或以上升高者，可確診為人禽流感。

　　賀俊堯的病歷顯示，10月22日他的病情開始好轉并穩定。《瀟湘晨報》的報道也清楚表明，10月28日由國新辦通報的“檢測結果為陰性”的結論來自湖南CDC19日、20日的檢測結果。

　　“這也就是說，28日公布的結果僅僅是發病初期的檢測結果，賀俊堯恢復期的取樣檢測還沒有開展。”一位不愿具名的衛生專家說，嚴格說來，這只是一個階段性的檢測數據，不能單獨用來作為診斷結論。

　　據新華社報道，11月17日，湖南省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流行病防治科科長高立冬坦言，“人禽流感的檢測需要在國家的生物安全三級實驗室中完成，湖南目前尚無具備條件的實驗室。”

　　對于人禽流感的確認機制，齊小秋在11月15日的談話中特地提到了越南。

　　據《南方周末》報道，越南禽流感防治的標本意義在于：一旦出現疑似病例，迅速取樣，一份送到越南國內的實驗室，一份送到其他國家的某個實驗室。假如兩個實驗室得到同樣的結果，那么可以確認；如結果不一致，就要再做實驗，有時候甚至需要第三個實驗室的加入。

　　11月7日，迄今為止規模最大、涉及領域最廣的國際禽流感會議在瑞士日內瓦世界衛生組織總部召開。

　　中國代表胡迪在發言中強調了國際合作的重要性。他強調，中國政府對國際合作非常重視，并已經和相關的國家組織展開了深入的合作。而世界衛生組織則表示，希望和中國進行更深入的合作，了解更多的信息，獲得更多的現場考察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