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

2012年6月，被告人王某駕駛貨車與被告人鄒某駕駛的客車發生碰撞事故，導致客車上乘客李某某死亡，劉某等3余人受到不同程度的傷害交通事故。經交警事故認定，被告人王某負事故的主要責任，被告人鄒某負事故的次要責任。本案提起公訴后，李某某家屬，劉某等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以王某、鄒某及某保險公司為被告提起刑事附帶民事訴訟，附帶民事訴訟請求均包含精神損害撫慰金，保險公司答辯拒賠精神損害撫慰金，法官在調解中，也對附帶民事訴訟精神損害撫慰金問題進行了釋明。審理期間，附帶民事訴訟原告李某某等人申請撤回附帶民事訴訟。

分歧

刑事附帶民事訴訟原告在刑事案件審理中，申請撤訴是否準許法律沒有規定，司法實踐是否準許存在兩種截然相反的意見：

第一種意見認為，應準許原告撤訴。撤訴是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依法行使訴權，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四十五條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若干問題的意見》第161條之規定，原告有處分自己訴權的權利，除非有違法行為需要處理，對于原告在宣判前提出的申請撤訴，法院應當準許。

第二種觀點認為，應裁定不準許撤訴。附帶民事訴訟原告申請撤訴，不是其真實意思表示，通常原因是因為附帶民事訴訟不賠償精神損害撫慰金，其撤訴是希望通過其他途徑獲得精神損害撫慰金的賠償;同時，根據法律規定，民事賠償的情況，影響到對被告的量刑，附帶民事訴訟撤訴，導致在刑事案件審理中，對被告的民事賠償無法確定，而撤訴后，如果附帶民事訴訟原告通過其他途徑獲得賠償，則對被告人來說是極不公平的。

管析

筆者同意第二種意見，理由如下：

首先，從刑事附帶民事訴訟性質來看，性質之爭猶來已久，刑事附帶民事訴訟性質上是刑事案件還是民事案件至今仍有分歧。有人認為，在受害人提起附帶民事訴訟的情況下，民事賠償問題由民事法律調整，其訴訟請求與獨立的民事訴訟一致，被告人的范圍也不限于刑事被告人的范圍，具有相當的獨立性。因此，不僅是單獨審理的附帶民事訴訟，就是與刑事案件一起審理的附帶民事訴訟案件，其依據亦適用民法通則和民事訴訟法等民事法律規范，當事人可撤訴、可調解，把刑事附帶民事訴訟案件看成簡單的刑事案件并不恰當，故而，附帶民事訴訟應是民事案件。但有的人認為，雖然從法律上是交叉適用刑事和民事法律，但附帶民事訴訟是納入刑事訴訟法篇章進行規定，屬刑事法律調整的范圍，雖然也明確適用民法通則和民事訴訟法，但從本質上而言，附帶民事訴訟還應是刑事案件，精神損害賠償請求不僅不能得到支持，也無須交納受理費或其它訴訟費用。筆者認為，上述兩種觀點均有失偏頗，刑事附帶民事訴訟不同于一般的刑事案件或民事案件，要在二者之間選擇一樣并不十分恰當。從實體上看，公權與私權發生沖突時，公權優先。刑事優于民事，“先刑后民”是司法慣例，附帶民事訴訟的賠償范圍及依據主要根據刑事法律;在程序上，附帶民事訴訟作為刑事訴訟的一部分納入刑事訴訟法調整范圍，是刑事訴訟法律體系的內容之一，在審限、上訴及訴訟費的免交等均被刑事訴訟包含或吸收。因此，在現階段，我國的刑事附帶民事訴訟案件從本質上看，屬刑事案件，但又包含和吸納有大量的民事規則，它既要追究被告人的刑事責任，又要賠償受害者的損失，既有公權訴訟，又保護私人利益，是我國刑事訴訟制度的一個特殊形式。因此，在審理刑事附帶民事訴訟的案件時，要考慮刑事附帶民事訴訟的案件的特性，不能簡單的以民事案件的思維來適用刑事附帶民事訴訟的案件。

其次，從立法目的來看。我國實行刑事附帶民事訴訟的制度，一方面在法律淵源上近代司法制度借鑒大陸法系的比較多，另一方面附事民事訴訟有其自身的優點。其一，在追究被告人刑事責任的同時，解決其因犯罪行為造成的物質損害而應承擔的民事責任，有利于打擊犯罪，保護國家、集體和公民個人的財產利益。在附帶民事訴訟中，查明被告人犯罪行為所造成的物質損失情況，查明被告人如何對待其損害賠償的民事責任，對于判斷被告人認罪悔改的態度，正確定罪量刑具有意義;其二，有利于法院的審判工作。在刑事訴訟中附帶解決民事賠償問題，有利于準確認定案件事實、正確及時處理案件，避免因不同審判組織分別進行審判可能對同一違法行為或同一案件事實得出不同的結論;其三，可能節省司法資源。在刑事訴訟中附帶解決民事訴訟，可以把兩次訴訟簡化為一次進行，大大減少辦案時間，降低人力物力的消耗，節省司法資源，以處理更多的案件;其四，有利于保障公民的合法權益。在刑事訴訟中附帶解決被害人的損失，可以便利當事人進行訴訟，減少當事人訟累。而如果允許刑事附帶民事訴訟當事人撤訴，不僅增加了當事人的訴累，造成了司法資源的浪費，而且不利于對刑事被告人認罪悔改態度正確認定，還可能造成不能及時處理案件，甚至不同審判組織對同一違法行為或同一案件事實得出不同的結論，因此，允許刑事附帶民事原告撤訴不符合立法目的。

最后，從具體的司法解釋來看，最高人民法院量刑標準第十六條【酌定量刑要素】規定，酌定的量刑要素一般包括犯罪對象、犯罪手段、犯罪時間、地點、犯罪動機、起因、犯罪前的一貫表現、犯罪后的態度、退贓和賠償情況等。第二十六條【酌定量刑要素】第二項規定，被告人退贓、賠償的(不含損失在2000元以下的)，在10%以內按比例輕處。因此，民事賠償的情況，影響到對被告的量刑，附帶民事訴訟撤訴，導致在刑事案件審理中，對被告的民事賠償無法確定，而撤訴后，如果附帶民事訴訟原告通過其他途徑獲得被告賠償，則對被告人來說是極不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