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

2005年8月，李某因父親患尿毒癥，無力支付大量的醫療費用，無奈只好以“男方支付3萬元醫療費”為條件嫁給了素不相識的張某。婚后，因張某性格孤僻、暴躁，動輒以李某系其用錢買來的為由毆打李某。2009年10月，李某以當初結婚違背自己的意愿，違反婚姻自愿原則為由起訴，要求確認與張某的婚姻無效。

【分歧】

“典己救人”婚姻是否有效？

對此存有三種不同意見：

第一種意見認為，“典己救人”婚姻違反結婚自愿原則，也有違公序良俗的社會風尚，當屬無效婚姻。

第二種意見認為，婚姻是否有效當由法律規定，只要結婚雙方符合結婚的法定條件，便屬有效婚姻。“典己救人”婚姻雖然違反結婚自愿原則、有違公序良俗的社會風尚，但不屬于婚姻無效的法定情形。如果“典己救人”婚姻的雙方符合結婚的實質要件，該婚姻便是有效婚姻。

第三種意見認為，“典己救人”婚姻當事人往往因為某一客觀原因所迫而與他人結婚，如本案李某因為父親治病而嫁給張某，存在“脅迫”的因素，屬可撤銷婚姻。

【評析】

筆者同意第三種意見。理由如下：

一、無效婚姻的界定和相關法律規定。

所謂無效婚姻是指男女兩性的結合因違反了法律規定的結婚要件而不具有法律效力的婚姻。婚姻是男女兩性以永久共同生活為目的的結合，只有符合法律規定的條件才是合法婚姻，具有法律效力。反之，則是違法的，無效的婚姻。

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一）》第七條、第八條的規定，申請法院確認婚姻無效的法律依據是《婚姻法》第十條。說明通過申請法院確認無效婚姻的范圍僅限《婚姻法》第十條規定的四種情形。即重婚的；近親結婚的；婚前患有醫學上認為不應當結婚的疾病，婚后尚未治愈的；未到法定婚齡的。

雖然我國《婚姻法》第五條也有規定：“結婚必須男女雙方完全自愿，不許任何一方對他方加以強迫或任何第三者加以干涉。”但在此“男女雙方完全自愿”并不是確認“婚姻效力”的法定條件。當一方不自愿而且受到脅迫時，受脅迫的一方可以根據《婚姻法》第十一條的規定向婚姻登記機關或人民法院請求撤銷該婚姻。但受脅迫的一方撤銷婚姻的請求，應當自結婚登記之日起一年內提出。被非法限制人身自由的當事人請求撤銷婚姻的，應當自恢復人身自由之日起一年內提出。

二、“典己救人”婚姻的性質。“典己救人”是指未婚女為換取錢財救治家人而允諾嫁與他人的行為。從“典己救人”的性質與特點來看，雖然男女雙方形式上自愿結婚，但其實質是以婚姻作為買賣交易之標的。女方往往迫于家人病重而又苦于無錢治病的情況下，自買其身，在自己的婚姻前附加一個他人須贈與一定錢財的前提條件，其目的是為親人治病，而非結婚，結婚只是女方為籌集錢財的手段。男方則出于花錢買媳婦之目的而贈與女方錢財。“典己救人”成立的婚姻是一種“我給你錢，你給我人”的買賣婚姻，這與我國婚姻家庭的道德規范相悖。

三、“典己救人”婚姻的法律適用。雖然“典己救人”婚姻違反“結婚自愿”原則，有違公序良俗的社會風尚，但筆者認為，在判斷該婚姻是否有效的問題上，應當遵從“婚姻無效的法定原則”，不宜確認“典己救人”婚姻為無效婚姻。理由是：

1、根據我國《婚姻法》第十條和《婚姻法司法解釋（一）》第七條、第八條的規定，通過法院確認婚姻無效的法定情形僅限《婚姻法》第十條規定的四種情形。

2、根據婚姻法第八條規定，只要結婚的男女雙方親自到婚姻登記機關進行結婚登記，且符合結婚實質要件的，予以登記，發給結婚證。而女方即便是內心不自愿，在這種情況下往往表現為順從的狀態，登記人員無法判斷其真實的內心想法。因此，不能以“結婚非本意”為由主張婚姻無效。

3、“結婚證”作為確立雙方夫妻身份關系的有效證明具有公信力，只要持證者具備登記結婚的實質要件，就應當認可“結婚證”記載的當事人夫妻關系的合法性。

4、“典己救人”婚姻雖然違反結婚自愿和公序良俗原則，但這種婚姻確立后，現實中也有成就美好婚姻、幸福家庭的實證。如果把“典己救人”婚姻歸為無效婚姻，那么根據《婚姻法》第十二條的規定“無效或被撤銷的婚姻，自始無效。當事人不具有夫妻的權利和義務。”這不利于社會的和諧和穩定。

5、“典己救人”婚姻雖然不符合無效婚姻的法定條件，但當事人往往因為某一客觀原因所迫而與他人結婚，如該案李某因為父親治病而嫁給張某，存在“脅迫”的因素，屬可撤銷婚姻。根據《婚姻法》第十一條的規定，女方可在一年內行使除斥權。如過除斥期間，該婚姻即轉化為有效婚姻。

綜上，筆者認為“典己救人”婚姻屬可撤銷婚姻，在除斥期間，當事人可行使除斥權。除斥期間屆滿，“典己救人”婚姻即為有效婚姻。該案李某可以“結婚非本人意愿，婚前缺乏了解，婚后未建立起夫妻感情”向法院起訴，要求與張某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