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旨】

先立案移送管轄規則的適用條件之一是先立案法院和后立案法院對案件均有管轄權。因為買賣合同糾紛與承攬合同糾紛確定管轄的規則不同，只有對案件作出準確定性，才能對兩地法院對案件是否有管轄權作出正確判斷。

【案情】

安徽省合肥市中級人民法院于2010年8月9日受理原告安徽某微電子公司(以下簡稱**公司)訴被告上海某制造公司(以下簡稱**公司)買賣合同糾紛案，**公司訴訟請求：1.解除雙方簽訂的七份《訂購合同》;2.**公司向**公司返還已付貨款305.1萬元并承擔利息損失。**公司在答辯期間對該案提出管轄權異議，認為雙方簽訂的合同名為“訂購”，實為“承攬”，因合同履行地和被告住所地均在上海市閔行區，故應將該案移送至上海市閔行區人民法院審理。

上海市閔行區人民法院于2010年9月13日受理原告**公司訴被告**公司承攬合同糾紛案。**公司訴訟請求：1.繼續履行雙方簽訂的七份《訂購合同》;2.**公司向**公司支付剩余貨款254.9萬元并承擔利息損失。**公司在答辯期間對案件提出管轄權異議，認為雙方合同性質應為買賣，合同約定交貨地點在**公司工廠，合同履行地和被告住所地均在安徽省合肥市，故應將案件移送安徽省合肥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

【審判】

上海市閔行區人民法院認為，根據雙方合同權利義務約定，雙方簽訂的合同符合承攬合同法律特征，**公司作為合同承攬方，其加工行為發生在其上海經營場所內，合同履行地位于上海市閔行區，故該院對案件有管轄權，遂于2010年9月30日裁定駁回**公司對案件管轄權提出的異議。**公司不服提起上訴，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于2010年11月8日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裁定。**公司申請再審，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于2011年1月10日裁定駁回再審申請。

安徽省合肥市中級人民法院認為，合同約定交貨地點在**公司工廠，該院對該案有管轄權，故于2010年10月8日裁定駁回**公司提出的管轄權異議。**公司不服提起上訴，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于2011年1月17日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裁定。

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和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分別就兩地法院審理上述案件管轄問題請示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法院下發指定管轄通知認為：1.**公司訴**公司一般買賣合同糾紛、**公司訴**公司承攬合同糾紛是基于同一法律事實產生的糾紛，應由同一個法院合并審理;2.本案的合同應當定性為加工承攬合同糾紛;3.先立案移送管轄規則不適用于本案。故安徽省合肥市中級人民法院應將受理的**公司訴**公司一般買賣合同糾紛案件移送上海市閔行區人民法院審理。

【評析】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經濟審判中嚴格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若干規定》第二條規定，當事人基于同一法律關系或者同一法律事實發生糾紛，以不同訴訟請求分別向有管轄權的不同法院起訴的，后立案的法院在得知有關法院先立案的情況后，應當在七天內裁定將案件移送先立案的法院合并審理。根據上述規定，先立案移送管轄規則的適用條件有兩個：一是當事人基于同一法律關系或者同一法律事實發生糾紛，以不同訴訟請求分別向不同法院起訴;二是先立案法院和后立案法院對案件均有管轄權。對于上海法院和安徽法院受理的兩案具有共同的訴訟標的，是基于同一法律事實產生的糾紛，應當合并審理這一點，兩地法院均無異議，故本案能否適用先立案管轄規則的關鍵在于兩地法院是否對案件均有管轄權。因為買賣合同糾紛與承攬合同糾紛確定管轄的規則不同，只有對案件作出準確定性，才能對兩地法院對案件是否有管轄權作出正確判斷。

一、本案合同應當定性為買賣合同還是承攬合同

對本案案件的定性是確定本案管轄法院的關鍵。本案系爭的七份合同雖然定名為“訂購合同”，但“訂購”一詞并不完全等同于“買賣”，“訂購”不是《合同法》規定的明確、規范的合同名稱。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經濟合同的名稱與內容不一致時如何確定管轄權的批復》規定，合同約定的權利義務內容與名稱不一致的，應當以該合同約定的權利義務內容確定合同的性質。在本案系爭的七份合同內容中從未出現過一方向另一方“購買”產品的表述，僅憑“訂購合同”這個名稱尚不足以認定系爭合同性質是買賣合同。而從合同約定的權利義務內容分析，能夠反映出本案系爭合同性質的內容有以下幾點：

(一)合同標的物是模具及與模具配套的自動排片機、切筋系統等設備。其中模具由一個模座和四個模盒(或者六個模盒)組成，合同附件技術規格對模具的整體結構、主要技術、操作性能、試模條件及產品等提出特殊要求。包括產品制造圖、引線框架圖、工作臺平面圖在內的相關制作要求資料均由**公司(需方)提供，并將這些圖紙及技術協議作為模具驗收的依據。上述約定內容明確反映出**公司按**公司提供的圖紙及技術要求完成工作成果是合同的主要權利義務內容，合同目的重在完成工作成果而非轉移所有權，符合承攬合同的法律特征;

(二)就七份訂購合同之間的關系而言，所涉及到的不同型號模具的圖紙和技術要求均不相同，圖紙上約定的尺寸單位是毫米，尺寸要求精確到小數點后3位，圖紙經過雙方經辦人員會簽作為合同附件，更進一步反映出承攬合同的法律特征;

(三)該公司專業為客戶開發半導體產品模具，按客戶提出的特殊定制要求進行生產，制作的模具及配套設備均是定制產品，這一點也印證了系爭合同性質是加工承攬。

綜上分析，本案應當定性為加工承攬合同糾紛。

二、上海、安徽兩地法院對案件是否均有管轄權

因合同糾紛提起的訴訟，由被告所在地或者合同履行地人民法院管轄。**公司和**公司在簽訂合同中對承攬合同履行地未作明確約定，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如何確定加工承攬合同履行地問題的函》規定，加工承攬合同主要是以承攬人按照定作人的特定要求完成加工生產任務為履約內容的，承攬人履約又是以使用自己的設備、技術、人力為前提條件的，因此承攬人所在地應為合同規定義務履行的地點，即合同履行地。本案承攬人是**公司，加工行為地即合同履行地位于上海市閔行區，故上海法院對本案有管轄權。而安徽法院受理的案件，無論是合同履行地還是被告住所地均在上海市閔行區，故安徽法院對本案無管轄權。

由此得出結論，先立案移送管轄規則不適用于本案，本案應當由上海市閔行區人民法院負責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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